玦笙。極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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＊為了省字數而縮減了很多細節，日後有機會擴寫成本

　　她是在蒼山洱海與他重逢的。

　　然而那並不是一個多浪漫的情況，身旁圍繞的是飛熊營的百戰死士和無畏先鋒，面容猙獰，手中的武器揮舞著砍向她，斑斑血跡染紅了她原先潔白的衣裳，怵目驚心。

　　這是個意外，今日她本欲前往遠近馳名的蝴蝶泉一遊，誰想她輕功降落點一個沒拿捏好，直直落在飛熊營地裡，闖入就算了，還把人的棚子直接踩壞，要想讓人不抓狂都難，更不用說他們本就非善類，見著了她就猶如看見獵物那般餓虎撲羊地撲了上去，只差說出要將她宰來吃這類的話了。

　　起先，她還能應付，雙手拂過琴弦，音律奏出，響過陣陣肅殺之氣，帶起道道血花濺飛，擊退一圈戰奴，後琴中劍出，斬過來敵，殺伐無數，奈何她只孤身一人，架不住對方人多勢眾，漸漸有了敗勢，卻是硬撐著，不願倒下。

　　就在她以為自己即將命喪於此之時，一道狂風吹入，捲起身旁攻擊著她的死士，竟是一時之間就將她由險境救出，正詫異著發生何事，便聽得一道清冷的聲音，「妳沒事吧？」

　　僅一瞬，她便認出那聲音的主人，可卻也因體力耗盡，此時一鬆懈了精神，疲憊感全數湧上，只來得及在昏倒前，捉住那一片暖黃布料。

※

　　再醒來已是隔日，楊沚夙撐著床鋪坐起身來，她環顧四周，一切皆是陌生的，唯有桌上那兩柄劍能說清這是誰的房間，這也說明了昨日自己並未被那人就此拋下，一思及此，她便找起那道自己日夜所思的身影，卻是遍尋不著，正失望之際，就瞥見一抹金黃掀起門簾走了進來，嘴邊掛著淡笑，像是冬日那般，瞬間暖了她本清寒的心。

　　「姑娘身子可有大礙？」來人問了句，語調禮貌卻少了些溫度，令她原先熱起的心又降了些溫度，只痴痴地望著男子未回話，「姑娘？」

　　「......葉哥哥這是忘了我嗎？」一時恍了神，楊沚夙不小心將內心所想之問道了出來。

　　聽得問句，葉少昉先是一愣，後有些遲疑地說道，「......小夙？」

　　「葉哥哥你想起來了嗎！」聽見熟悉的稱呼，她立時激動了起來，又發現自己有些失態，趕忙收斂，「小夙還以為哥哥把我給忘了......。」

　　這也不能怪葉少昉沒認出她來，畢竟距離他們最後見面已是三年前，三年的時間足夠令一名小女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，且彼時那個在街上乞討、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叫化子，如今已是穿著一襲青白色門派套的長歌門弟子了，如此之大的轉變，怎叫葉少昉立刻就想起她便是當時的楊沚夙呢？

　　「好久不見了，小夙。」這回是真正的燦爛了，是楊沚夙最為想念、葉少昉發自內心的笑，若說方才的微笑是冬陽，那這便是夏日，燒得她心裡一片熨燙，將這三年來的煎熬盡數焚燒殆盡，只剩那最純真的情意。

　　「好久不見，葉哥哥。」我很想你。

　　素白的瓷杯飄出冉冉白煙，攙和著淡淡茶香，宜人至極，葉少昉斟了兩杯清茶，端至床邊落了座，和楊沚夙以茶代酒，乾了杯，敘起舊來。

※

　　三年前，葉少昉甫出師便向師父辭行，道是想親眼看過人們口中所說的傳文軼事，想親身走過人們所歌頌的這個江湖，想自己切身的去體驗，何為善惡。

　　就這樣，少年背起簡單的布包，帶上一身絕學，屁顛屁顛地就入了江湖。

　　他走過正值昏陽的揚州，踏過歷經戰亂的洛陽，尋過亂葬孤魂的楓華......最後來到這曾經輝煌的長安。

　　這一路走來，他看過許多風雨，曾經天真的葉少昉也逐漸讀懂這世道的殘忍，即便他仍擁有那顆赤子之心，可環境卻不允許他再如此待人處事，他殺過了人，雙手染上了命數，似乎連心也蒙上了層迷霧，讓他茫然失措，卻還是得前行。

　　可這路是走得戰戰兢兢，怕是哪天就失了本心。

　　就在這時，他遇上了楊沚夙。

　　那日如往常那般仍是陰雨綿綿，葉少昉穿梭在流民巷間，他手上拿著前些時候買的包子，挨個棚子挨個草蓆地去發送給飢餓的孩子吃，倒不是說不願給大人們吃，而是他身上的銀兩所剩不多，只夠買這些包子了。

　　「來、這個包子給你們吃。」他的臉上一直都掛著笑容，也不知是真心還是笑僵的，可也著實讓這貧寒之地有了一絲暖意。

　　幸好這些流民都懂他的善意，並未埋怨他只給孩子們發包子，反倒是感謝他願意這般施捨，弄得他甚是不好意思，趕忙發完了食物便匆匆離去。

　　而在離去的路上，他突然撞到了個人兒，低下頭來發現應該是個小女孩，只是對方的臉龐皆是髒污，且只穿著一單薄衣物，令他有些判斷不準，他蹲下身來與她平視，卻見那娃兒眼神盡無光彩，似是已對這世界無了留念，不免讓葉少昉有些驚慌，就怕她真是如此，畢竟這一路上，他已是看過太多最終選擇輕生了解現況的人。

　　「小娃兒、妳怎麼一個人在這？」他柔聲問道，「妳的家人呢？不在流民巷那嗎？」

　　「都死光了。」女娃兒淡淡地說道，聲音裡全無哀憾，彷彿只是在說著今天天氣真好這般不著調的寒暄，還不忘補充一句，「餓死的。」

　　那並非這年紀該有的情緒讓葉少昉好一陣心疼，他想問這女孩是怎麼挺過來的，想問這女孩是怎麼看待這個戰火紛亂的世界，想問這女孩是怎麼......最終滿腹疑問通通化作一句，「妳要不要跟我走？」

　　那娃兒同他說她叫楊沚夙，同他說她曾是長安一富豪家中千金，同他說她其實那會兒不想活了正想去投河，說得葉少昉又是一陣心疼，慶幸自己當時被撞個滿懷，才救下了個好苗子。　　他同那娃兒說他叫葉少昉，同她說他是西湖藏劍山莊葉家子弟，同她說他那時正迷惘著不知該如何走一步卻正巧碰上了她，說得楊沚夙原先平靜的心湖逐漸泛起漣漪，後掀起了濤天巨浪。

　　「妳說妳叫楊沚夙啊、那我喚妳小夙可好？妳可願意和我走？」

　　「嗯！小夙就跟著葉哥哥走，哪兒也不去！」

　　情根便是在那時種下的。

※

　　「這是葉哥哥第二次救了我呢。」率先抽離回憶，楊沚夙嘴邊掛著輕淺的靦笑。

　　「是嗎，都是碰巧趕上罷了。」葉少昉搔了搔臉頰，現下的氣氛有些曖昧，令他不慎自在，甚至是不好意思，也令他正視到自己眼前的少女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妹妹，而是能稱作女人了。

　　「倒是哥哥昨日怎會路過？」像是沒發覺葉少昉的情緒，楊沚夙好奇問道。

　　「正要去探望一位老朋友，聽見打鬥聲便過來看看了。」葉少昉如實回答。

　　「還是一樣愛管閒事啊，葉哥哥。」她調侃了句，卻是真心地喜歡他如此性格，要不、她又怎會遇上他呢？她歛下眼，委婉問道，「哥哥何時要啟程呢？小夙這回是耽擱了哥哥的行程了罷。」

　　「我就這雞婆嘛，改不了、改不了！」他朗笑道，知道她這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也沒往心裡去，「欸——別這樣說，倒是不急，不過是臨時起意罷了，也沒和他約時間，晚些時日過去也無妨。」

　　「那哥哥願意陪我去蝴蝶泉那瞧瞧嗎？」她有些懷揣不安，就怕她的葉哥哥會拒絕自己，「經過昨日的意外，小夙有些......陰影。」

　　「行啊！」倒是沒甚麼糾結，葉少昉二話不說地就應了下來，「要不我帶妳去其他地方走走，蝴蝶泉過幾日再去？」

　　「小夙就跟著葉哥哥走，」綻開笑容，楊沚夙的心和三年前一樣，如出一轍，從未變過，「哪兒也不去！」